上次出閣是何時了呢..我不禁自問道。就算我已是傾雲閣的花魁、擁有外出的權力，每天呆坐在房裡似成了習慣。畢竟、出去一次並不會造成什麼不同，我依舊是青樓的花魁，我依舊染滿不潔。
王爺的手緊握著我的，周圍的人投來的目光並非不屑、而是豔羨。首次、我覺得外出是件令人愉悅的事。身邊有一個人陪著、四周的事物都繽紛了起來。我看見了冰糖葫蘆、不知為何，竟起了想吃的念頭。直勾勾的盯著攤子上那一串串豔紅的葫蘆瞧。
「想吃嗎?」一道嗓音在耳邊響起，我紅了臉、卻也點了頭。
「叫一聲我的名字就讓你吃。」
墨髮男子笑道、壞心的看著呆楞住的我。
「可是、王爺的名並非含笑可以喚的。」我看著身邊的男子，不安的說道。
「我都不介意了、你又在介意些什麼?」他看著糾結的我、揉揉我的長髮。
「我名為愷容、長空愷容。」他黝黑雙眸內的期待使我無措，我只能收回與他對視的眸子，斂了斂神。
「那麼、恕含笑踰矩了。」深吸了口氣、我鼓足勇氣，
「…愷容。」那聲音小到不能再小、卻已是我的極限。他炙熱的視線使我的臉又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。
「來一串糖葫蘆吧。」
王爺、不、或許該稱他為愷容，握著我的手走到了攤販前，向顧攤的小二道。
「是、王爺。」
小二倒是立刻便認出了愷容的身份、絲毫不敢怠慢，快速的拿了串葫蘆給他，當愷容要給他錢時更是不敢收。
「王爺、您拿了便是，就當是林某給您的謝禮。若非王爺、我今日便不會在這賣葫蘆了。」小二憨厚的笑著、將葫蘆推到愷容手裡。他無奈的笑著、只好收了那支葫蘆，也不再堅持付錢，我卻覺得不妥，便拿出錢塞了小二手裡。
「這並非王爺的錢、你收了便是。在這討生活可不是那麼容易。」
我用了些力，不讓小二再把錢還給我。
「客官如此有心、林某便領了。」小二開懷的笑了、說道。
「含笑…。」愷容卻皺起眉頭，不滿的喚了我的名。
「怎麼了嗎?」看見他陰沈的臉色，我不解的歪頭、旋即問道。
「為何不順了那小二的意?」他握著我道手緊了緊，問道。
「噗…。」
我忍不住笑了出來，此刻的愷容像極了任性的小孩，褪去了身為王爺的偽裝與成熟。
「你還能為我買些其他玩意兒啊、我只是不想他平白送我個東西罷了，欠人人情..並不是那樣簡單的。」神色黯淡了下、我對愷容說道。我已便知多少年沒向他人吐露心聲了，卻下意識的認為他是個能傾訴所有的對象。
「人情縱使難還、有時卻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收獲。」
愷容向我眨了眨眼，狡猾的偷了個吻，我羞紅了臉、沒什麼魄力的瞪了愷容一眼。他笑的就像隻偷了腥的貓，好不驕傲。
「..王爺!!!」我又羞又怒的叫道，他安撫似的捏了捏我的面頰，「是愷容。」男子無賴的笑道、我被他感染的也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。
「看、笑不是那麼難，對吧?」愷容的嗓音很溫柔、溺死人的溫柔。我抿唇、點了點頭。「只要用心體會你的生活、便好。」他璀璨的笑顏讓我怔愣。或許成為花魁、也沒那麼慘澹，若非身為花魁、我可不會是這般自由。
「去我家別院住下吧、太晚了。」
久未出閣的我格外興奮、逛的忘了時間，竟沒注意到昏暗的天色。
「可是...。」
我猶豫了、在王爺府邸可不能這麼同他說話，還會被視為異類，連地位最卑下的奴僕都能肆意將我踩在腳底。人們戒備不屑的目光使我畏懼，寧願終日關在閣裡，至少、到那兒去的人不是尋歡的客官、便是青樓的小倌，可沒有人會給花魁臉色看。
「含笑、沒事的，只要我在便沒人能奈何你半分。」愷容似看出了我的不安，對我說道，我扯了嘴角給了他一抹無力的笑。
「既然王爺如此堅持，含笑從了便是。」即便我決定不再反對，男子卻露出不滿的神情，愷容的眼裡有著無奈。
「…相信我。」他將我抱在懷中，輕聲道，男子那委屈的聲音使我心軟，我嘆了口氣，「含笑知道了、就相信王爺這回。」愷容高興的眼睛都是閃亮的，拉著我的手便領著我走，沒有絲毫猶豫。
「到了。」在一富麗堂皇的建築物前，愷容停下了腳步，輕聲道，我的身子抖了抖，夢魘般的回憶侵擾著我的思緒。
「含笑、含笑!!!」回過神來，便看見愷容一臉驚恐的樣子，我眨了眨眼，還沒從回憶的折騰裡緩過勁來。
「愷容…?」我不解地看著用雙臂緊抱著我的男子，用沙啞的嗓音問道。
「你怎麼了?臉色好差。」我輕輕笑了、抬起手為他抹去額上的汗珠，他本來好看的眉揪在一起，周身發散著生人勿近的氣息。
「你說、你就這麼暈了過去，我能不急嗎?」他的聲量有些大、神情激動。
「至少、含笑可沒見過對我這般上心的人。」心底的陰霾漸漸散去，我緩了緩、這才有力氣給了他一個微笑，「謝謝你、愷容。」
「…你是想到了什麼嗎?」他沉吟了半晌，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此刻、我已身在他房裡，裹著他的狐皮大衣、坐在柔軟的床上，愷容把我圈了懷裡，婢女呈給我的龍井捂在手裡，暖呼的特別舒心，茶香縈繞在鼻尖。
「曾經、含笑還小，不知世間險惡，才剛給父母賣給了傾雲閣、以求一頓溫飽…」我放鬆的攤在愷容的懷抱裡、玩弄著他腰間的掛飾，他正為我摘下髮上沉重的綴飾，修長的指穿梭在髮間。平日、我極其厭惡閒雜人等肆意玩弄我的長髮，對著他、卻只有油然而生的安心。
「含笑給茶房帶了去一客官宅邸，宅邸有著精緻的裝潢，每處必是一塵不染，讓茶房牽著手到了臥房，他將含笑交給了裏邊的老爺…」我閉起雙眼，即便過了多年、那天的事依然歷歷在目。
「那老爺可一點都不留情面，我還是第一次…。隔天轉醒，身上布滿駭人的痕跡、痠痛無比，含笑坐在那張床上、哭了，隨即連滾帶爬的想逃出那處…」
我的語氣平靜的連自己都感到意外，那次太慘痛、太見不得人，我未曾向他人說過，只是、愷容待我的親暱使我軟化了，他的氣息染著薰香、平靜詳和。
「一婢女見了含笑這狼狽樣、好心的將小孩兒領出了府邸，路上偶遇的其餘婢女見了我倆，要不躲的遠遠的、要不肆無忌憚的唾罵，只有那領著含笑的婢女甚麼都沒有說，人帶到了門口便轉身離開。」憶起當時的景況，眼底除卻憤恨，還有一絲感激。
「若非她的好心，含笑可能早已因無法忍受那群婢女的唾罵而自刎。她是含笑的恩人，也是含笑一直掛心的人…只可惜、她已去了。」手不停的擺弄著他腰間精緻的掛飾、我輕聲說道，念著那已不在的、教會我堅毅的人兒。
「沒事的、沒事的，我在這兒，我會保護你。」明明沒有落淚的意思，卻有顆顆水珠擦過臉頰的觸感，「哭吧…讓我安慰你，讓我保護你，沒事了、含笑。」愷容摟著我輕哄，水珠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滑落，我轉身、將臉埋進男子的肩窩，輕啜著縮進他的懷中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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